“打办的来啦！”一声仓促的喊叫划过清晨的小镇，少女章华妹飞快卷起面前纽扣摊的家伙事儿，撒腿就跑。两名戴着红袖章的男子紧随其后，在巷道里和她“狭路相逢”——这是1980年春天，“投机倒把”的章华妹又被“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抓了。 40多年后，再看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为庆祝中国成立100周年而推出的电视剧《理想照耀中国》中的花絮镜头，章华妹依然觉得命运十分神奇。那时的她万万想不到，仅仅半年后，她不仅不用再逃跑，19岁的她还成为了中国拥有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的“第一人”。 近日，讲述章华妹创业经历的短剧——电视剧《理想照耀中国》之《纽扣》篇章在各大平台热播。令人眼前一亮的是，扮演章华妹的演员，是来自湖南省长沙市的新晋小花张婧仪。早在4年前，她就被媒体誉为“湖南最美艺考生”，还在长沙各大校园论坛上被评为“校花榜首”。这样一个漂亮的湘妹子，是如何演绎敢想敢干的中国第一个个体户呢？已近花甲之年的章华妹又有怎样跌宕起伏的人生？我们采访了该篇章的主创人员，还原《纽扣》背后的故事。
一身土布衣裳，两根炸毛的麻花辫，张婧仪扮演的章华妹在明亮的阳光下洗着扣子，收音机里播放着当时的流行音乐，这是《纽扣》的开场画面。
出生于1999年，2018年凭借网剧《风犬少年的天空》一炮而红，湘妹子张婧仪身上的标签很多——“周迅力捧的接班人”“校园女神”“新生代初恋脸”“校花承包户”……尽管出道后势头很好，但在参演《纽扣》之前，她大多数的荧幕形象都是“仙气飘飘”的女神，与“章华妹”这样一个土土的个体户形象相距甚远。
这也是导演郑世龙一开始最担心的问题。张婧仪年龄小，和章华妹成长的年代差得太多——这个小姑娘，到底能不能演好？
“选她作女主角，跟我后来采风过程中发现的章华妹的气质有关。”郑世龙表示，在多次与章华妹聊天后，他发现，章华妹除了坚韧、大胆外，还透着股机灵，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的爸爸让这个全家最小的女儿去门口摆摊的原因。而郑世龙通过和张婧仪交流，发现她身上有股湘妹子的韧劲与灵气，“跟章华妹很接近”。
这是一个很“土”的角色，为了在外形上更接近章华妹，张婧仪抹黑了肤色，穿起了红配绿的衬衫，套上了肥大的袖套。形似，也要神似，张婧仪搜寻了不少章华妹的新闻，同时找家中长辈聊天，尽可能理解那个激情勃发年代的底色和人们的思想。
“通过读剧本、饰演章华妹，我更了解了改革开放初期的社会环境，也感到今天的幸福生活得来不易。”张婧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和章华妹一样，都有一颗想要突破、尝试新事物的心，但19岁的章华妹比我、比很多19岁的女孩都更有勇气和胆识。”
“从开始选题的时候，我就非常中意这一个故事。”导演郑世龙在接受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他的父亲过去也是一个走街串巷卖袜子、卖百货的个体户，“对这样一个群体，我有很深的感情”。
在构建《纽扣》情节的时候，郑世龙和编剧张贝思参考了很多资料，包括改革开放初期的文献，当时的报纸，个体户口述史等等。再加上对章华妹的采访以及身边长辈的回忆，他们决定通过章华妹一开始躲避“打办”，到后来“打办”工作人员劝她注册营业执照这样一条矛盾线展开。
为了生动还原当时“夹缝中求生存”的个体户形象，剧中展现了这样一个情节——等待进货的小商贩们半夜蹲守在一个黑漆漆的铁门门口，神秘地递一张纸条进去，上面写有进货数目，铁门那边丢出一包纽扣来……“这就是我们采访章华妹时挖掘到的细节。”郑世龙说，类似的细节在剧中还有很多，值得品味。
“想要用一个小故事来还原那样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不仅是演员的表现，整体的质感也很重要。”为了最大限度还原当年温州市解放路的场景，剧组跑遍了全国所有的影视城，但都没有击中郑世龙内心的“80年代气质”。导演组最后大胆决定：“自己造！”
造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拍摄时间紧、任务重，光是现场的交通、人员调度就是难事。四处比景后，小组成员在江苏省常州市一个偏远小镇找到了合适的拍摄地。“小镇上老建筑比较多，还有一座石板桥，远远地看，和章华妹提供的她小时候家乡的照片很相似。”郑世龙说，美术团队几乎是不眠不休，一天时间就将景给布置好了。这一举动也吸引了不少当地老乡前来看热闹，顺带着他们也成了“景中景”。在《纽扣》中饰演“打办”工作人员的演员牛骏峰都笑言：“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就像在演话剧一样。”
然而，让团队想不到的是，这样话剧式的拍摄还有意外之喜。开拍前，美术组曾经在网上购买了一批老式扣子，但毕竟是最近新做的，打磨的质感与80年代相差太远，郑世龙一直不满意。没想到，当他们在现场拍摄时，一个老大爷看到了这些扣子，立马说“你们这个扣子不对”，随即从家里拿出来一麻袋的扣子送给导演组。大家伙儿打开一看，全是80年代的老式样，特别复古好看。
一问之下，团队方才得知，原来老大爷过去就是卖扣子的，当年留下来的扣子一直放在家里。“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觉得缘分太神奇了。” 郑世龙说，他不仅从当地老乡那里借来了扣子，还借来了一台收音机，从外地调来了正经80年代挂着画幅的公交车。“要让观众有代入感，除了情节、演员的表演、音乐等等，这些背景道具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只有质感够了，故事的可信度才高。”
“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看，觉得营业执照是件很小的事，但在当时却是一个很尖锐的话题。”编剧张贝思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为反映人们思想的转变，他们用了很多侧面描写的方法，一步步实现“个体经济的时代缩影”这一目标。
在她看来，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的落地，与当地个体户的努力与奋斗有关，也和当时改革开放的顶层设计推动有关，要把两种合力体现出来，需要既有张力又不乏温情。于是，她在剧中写了很多小人物的羁绊。偷偷放水的“打办”工作人员，自己很穷仍然挪出扣子给章华妹的闺密，开出高几倍的价钱买章华妹扣子的男主妈妈……
“实际上，这非常符合当时社会状态的，虽然经济上较为困难，但人与人之间总是倾其所有互相帮助，艰辛而温暖。”张贝思说。
实际上，这样一个被拍成电视剧，代表某种国家理想的人物——章华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在她的身上，诚然折射了一个时代的底色。
1979年，温州市解放北路，19岁的待业女青年章华妹从家里搬出一张小桌，铺上方布，摆上从挑担小贩那里批发来的日用品、纽扣、纪念章和手表，开始了她的小本生意。
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章华妹上有5个哥哥1个姐姐，但她却是家里的“顶梁柱”。出摊一段时间后，因为机灵会做生意，她每天都有几块钱的进账，一个月就有上百元，而那时大学生毕业生的月工资也不过40元左右。
虽然不偷不抢凭本事挣钱，但章华妹只能偷偷摸摸，“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可能随时来没收东西。但更烦恼的是，当时人们觉得做生意摆摊是件特别没面子的事，每次遇见老同学，她都故意低着头。
没想到，就在1980年的一天，工商所的工作人员又到解放路来了。这一次，他们不收摊子，不赶小贩，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只要去领张营业执照，大家就能正大光明地摆摊。章华妹想都没想，抓紧赶到温州市鼓楼工商所，提交了申请。1980年12月11日，中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诞生了，编号为10101，它的主人就是章华妹。
此后，章华妹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经历了亏本欠债的商海浮沉。卖珠片、卖皮鞋、再卖纽扣……无论境况如何，别人要买她那一张编号为“10101”的营业执照，她都拒绝了。
迫于生计的向上与奋进，成为改革开放历程中的标签，章华妹多年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感叹：“毫不夸张地说，是改革开放造就了我。”
